《最后一场梦》


 01灵魂转运站

    「嗯??自杀往左、意外身亡往右??」我看前方，找寻对应到自己死亡原因的指示牌，「啊！有了有了——病死往前！」

    对的，我死掉了，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难过悲伤的事，在被病痛折磨的日子里，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祈求能断气。

    在病床上垂涎生命，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，也足够了。

    走了五分鐘，途中也有和我志同道合的伙伴，啊不对，是和我在同一天且同样病死的人，我们畅谈着，内容不外乎是来自哪里、年龄，或者生了什么病、下辈子想成为怎么样的人。

    我们都是走到了生命尽头的一群人。

    「我是白血病，你们呢？」

    「我是心脏病，我姊姊也有心脏病，不过她被治好了，我就没那么幸运了。」

    「我是骨癌。」

    「我是食物中毒，没有及时送医。」

    在这里不论是什么病症，都是能拿出来说的，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谁，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，所以才会如此珍惜彼此。

    走着走着，面前出现一栋高耸的白色建筑，非常壮观好看，比电影里的城堡、摩天大楼还令人挪不开眼，周围也都是雪亮雪亮的一片，就连我穿着的连衣裙都是白色的，彷彿融入了整个空间。

    我依着本能走了进建筑，门是自动感应的，刚靠近就会向两侧打开。

    「您好，欢迎来到灵魂转运站。」墙上出现一道投影，是一个很帅的男生，「由于各位非自然死亡，我们对此感到非常遗憾。」

   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。

    「哇喔！好帅好帅！」小伙伴们也和我一样，觉得那个男生很帅，「下辈子我如果能活到结婚，一定要找这么帅的！」

    「他的发型是现在最流行的三七分耶！」

    「还好吧，我觉得我更帅。」其中也有不少自信爆棚的人。

    接下来应该是工作人员的人出现，他一一点名，被点到名的要去到指定的地方。

    「简唯。」突然喊到我的名字。

    「到！」我立正站好，两隻手贴着大腿。

    「接下来将由专人为您服务，左手边走到底，请到三号房间等待。」

    「啊，好的好的～」

    「唯唯拜拜～」

    「简唯！下辈子要当好朋友喔～」

    「不可以忘记我喔??啊不对??待会就会忘记了，呃??下次见面要一起吃饭！」

    天吶！我第一个朋友竟然是死后交到的。

    没关係，我们约定了下辈子要再相遇，那现在的分离都没关係。

    「嗯！唐唐、小山，再见！」我高举双手，大大的挥动和他们道别。

 02遗愿

    我顺着那个帅哥的指示走到三号房间门口，除了数字是灰色的，其他都还是白色的。

    怎么办，还挺紧张的。

    毕竟是第一次死掉嘛??

    手握上把手一扭，我走了进去，里面什么都没有，空空如也。

    这个服务态度我只能给一颗星。

    「您好，简唯是吗？」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面无表情的姊姊，也很漂亮。

    是不是要在这里工作，首要条件就是长得够好看，顏值顶顶的那种。

    「欸？是??是啊。」

    「我是您的遗愿处理辅导员，接下来将由我为您服务，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发问，若无，就照着流程进行投胎转世等相关事宜。」她凭空握上一叠纸，并将其递给我，「这里有一些书面资料，没问题就在最后一页签名即可。」

    「喔??」我大致翻了翻，倒也不怕被骗，毕竟我好像也没什么能骗的，不过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。

    这也太高级了吧，死掉后还可以学大人谈生意的样子签合约。

    「我的全名是agiyqgxj72cc。」

    「什么??什么东c？」

    「您可以直接叫我礼恩。」

    啊那你直接说不就好了，我刚刚还做好准备要记了。

    「你也可以叫我唯唯～」我没有当面吐槽，「然后可不可以不要用『您』，这样听起来怪怪的。」

    「好的，已遵循指示做出修正。唯唯，你有没有什么问题？」

    为什么她喊的这么亲切，可是都不笑啊！

    这样好可怕呜呜呜。

    「那个??礼恩姊姊，刚刚门口那个哥哥是你同事吗？」

    「是的，他是diqidhwnxl98qi，主要负责的工作，就是在大厅接待的亡者。」

    「??喔。」

    「你有什么生前想做却来不及完成的事吗？」

    我沉吟片刻，「嗯??没有吧？」

    我可没有说谎，我生前最大的愿望，就是死掉。

    不用每天打针，不用按时吃药，不用闻刺鼻的消毒水味。手臂上少了坑坑疤疤的洞，眼睛下的青黑也消失了，现在哪哪都不痛了，一身快活。

    「再仔细想一想，我们服务的终极目的是『不留遗憾』，合约上也有清楚写到，倘若放弃完成遗愿，后果我们一概不负责。」

    我仔细想了想，「那??我想看看未来，没有我的未来有多美好我想看看。」

    父母减轻了经济负担，不用工作、医院两边跑；哥哥也少了一个麻烦精要照顾，可以尽情的打球，护士姊姊更不需要为了逗我笑而增加工作量。

    所以，没有我的未来，应该很棒吧？我是这么想的。

    「好，那你先在这里签名，若有附加条件可以提出，你有最后的更动权。」她又凭空拿出一支笔递给我，「一旦落款，合约即刻生效，不可有任何变动。」

    「没问题没问题，反正我本来就没什么遗愿。」我直接签上自己的名字，不过没有经常握笔，所以签的一点都不帅。

    「好，那接下来将进行睡眠模式。」说完，礼恩姊姊变成了一张床。

    我一惊，随后看到床上的小熊，「巴克！」我高兴地抱起来原地自转一圈，脸颊蹭着绒毛，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，「礼恩姊姊，你怎么会有巴克！」

    「我们读取了你的记忆，知道你睡觉时喜欢抱着这隻填充玩具。」

    我吶吶的喔了声，这里的服务还挺客製化的。

    巴克真的是我的好伙伴。

    但现在是一张床在跟我说话，这感觉还挺奇怪的。

    「好了唯唯，躺上来吧。」

    「知道了。」我爬上床，呃??爬上礼恩姊姊，「礼恩姊姊，完成遗愿后，我就要喝孟婆汤了吗？」

    真想赶快忘记那段痛苦的时光。

    「不，我们会自动消除你的所有记忆，包括等等发生的所有事。」

    「哇喔喔喔！现在死后的世界都这么智能的吗？」

    「是的，我也并非真身，是由中央系统远端控制的。」

    我像个好奇宝宝，「那因为其他原因死亡的人，比方说自然死亡或意外之类的，也会像我现在这样吗？」

    「我是隶属于病死部门的，关于其他死亡原因部门的工作范畴我并不了解。」礼恩姊姊耐心的解释。

    「喔～原来。」我点点头，「那所以说，等等也不会过奈何桥吗？」

    「不会，我们会匹配适合你的转世方式和投胎结果。」礼恩姊姊替我解答，「不过由于病死非自然且非自愿，灵魂转运站对此有特殊福利。」

    「什么呀？」

    「我们不会干涉你投胎的选择，性别、家庭、位置等，你拥有所有自由权，若毫无想法，就会由我们匹配，至于下辈子的死亡方式，就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。」

    「这么好啊??」

    那我要有十个妹控哥哥，然后一个帅七七的竹马，有商界大佬爹和演艺圈天后娘，当然也要有一群知心好朋友、能同床共枕的闺蜜，如果可以我还想当学霸，科科满分的那种怪物。

    哈哈哈，我也是很好笑，要求这么多。

    「好了，睡吧。」

    「等下等下，我还有一个问题很好奇。」

    「什么？」

    「那些坏人呢？是不是就要被割舌头，或是下油锅什么的？」

    「不是喔。」礼恩姊姊继续开口，「若是有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事，并且毫无悔意、屡教不改，那些人通常会被转移到另一个机构，具体是何处、什么流程这些就不太方便透露了，但会出现在灵魂转运站的都是人类口中的好人，善良的人。」

    「啊～原来如此。」我真的是上了一课呢，虽然之后都会忘记就是了。

    「还有什么好奇想问的吗？」

    「嗯??暂时没有。」

    「好，那你把眼睛闭起来，待会会进入深层睡眠，放轻松就好了。」

    「好～」

    其实我是怕问题太多被赶出去不让我投胎，那可就糟糕了。

 03爸爸妈妈

    恍惚中，我再次醒来，白色的房间不见了，周遭的景緻也都变了。

    我脚踩在木色的地板，这里好像有些眼熟？还有米白色的墙壁，往上一看，果然是日历。

    「三年后了？我??我??我穿越了！太酷了吧！」

    那爸爸妈妈呢？我那个讨人厌的哥哥呢？

    我不停的在家里穿梭，一切好像回到过去那般，褪色的桌椅、老旧的电视、斑驳的照片，全部全部都跟离开前一样。

    「唯唯。」礼恩姊姊的声音响起，我的脚步一顿，「礼恩姊姊？」

    「唯唯，这不是穿越，我们是透过梦境完成你的愿望。」

    「啊??」我有些失落，「所以都是假的吗？」

    「是真的，等等看到的所有事物，都会在你离开的几年后确实会发生。」

    「这样啊??我知道了。」

    「上楼吧，你的父母都在房间。」

    「等一下！礼恩姊姊。」

    「怎么了？有什么问题吗？」

    「你可不可以出现啊？像在灵魂转运站那样，不要只在我脑里嗡嗡嗡的。」

    虽然没人能看到我，但真的很像在自言自语，怪傻的。

    「好。」

    一瞬间，有多个彩色方块出现在眼前，然后又匯集在一起，礼恩姊姊出现了。

    明明已经死掉了，但有个人能陪我，我还是很高兴的，也比较有安全感。

    「礼恩姊姊！」我咧嘴一笑，「走吧！」

    「好的。」

    楼梯的一侧是扶手，一侧是墙壁，我总是将手抚在墙上贴着，然后噠噠噠的跑上楼，洁白的墙壁有一条灰黄，那是日积月累的痕跡，是我曾在这个家呼吸着的证明，虽然每次跑上楼都喘得不行，还会被责备，但扶手仍然得不到我的宠爱。

    我有点疑惑，为什么不能瞬移或者用飘的上楼，不都已经是灵魂了吗？可是就算可以，我也还是想知道，现在走上楼还会不会喘。

    「呀！现在走上来好轻松～」

    二楼只有父母的房间，门没有关紧，里头传来了浅浅地啜泣声。

    是妈妈在哭。

    我着急向前，直接穿过门进了房间。

    原来真的可以穿过物体。

    「呜呜呜??唯唯??」

    「别哭了。」爸爸安慰着妈妈，声音也有些哽咽，他在忍耐，「唯唯不会想看到你哭的，她会担心。」

    「那么可爱、乖巧的孩子，我还以为她能平安长大。」妈妈手里拿着一个相框，她的眼睛通红，看的出来哭了很久。

    我凑近一看，是十四岁的我偷穿哥哥的高中制服，我满足地笑着，并对哥哥吐舌头，而哥哥赤着上身，脸上写尽了无奈。

    还记得，六岁时听到医生和爸爸妈妈的谈话，医生断言我活不过十岁，当时还小不以为意，直到八岁九岁感觉到家人们的不安，我才明白过来。

    可我过了十岁，又过了十一岁、十二岁，我嚮往高中的生活，憧憬未来，十四岁生日当天，我跑到哥哥的房间，那天是他上高中的第一天，我直接上手把他的衣服扒下来自己穿上，爸爸妈妈听到声响赶了过来，知道是我们在玩闹后松了一口气，然后拿手机把这个逗趣的画面拍下来，结果害哥哥迟到了。

    真没想到这张照片被洗了出来。

    「哎呀简唯！你变态啊！」那时哥哥不停的反抗，却又不能对我动粗，「色不色啊。」

    「拜託，你哪里是我没看过的。」我说的有理有据，「而且今天我生日！我最大！你快脱下来！」

    「不脱！」他抓起书包，开门就要溜走，「色胚。」

    我不甘示弱，「休想跑！」我硬是拉住他，「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？衣服下面藏的全是赘肉！有三个奶头！五个肚脐！」

    「哈？什么跟什么啦。」他难以置信，毕竟他每天都运动，身材算是很好的，「你??」

    我趁着他没有防备的时候，快狠准把最后两颗钮扣解开。

    「哈哈哈！i’mwinner！」

    「爸妈——」他用手挡住胸膛，「快来救救我啊，我被我亲妹非礼了。」

    我才懒得理他，自顾自的套上，虽然这么大件穿在身上有些滑稽，不过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，我站在全身镜前相当的满意。

    其实我很害怕，怕以后没机会穿。

    骨瘦如柴的四肢、乾扁的身躯、矮小的个子，像这样的我，穿上什么都是自欺欺人罢了。

    「妈妈??」我呢喃着，可惜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，妈妈依旧在哭泣，床单上点点泪珠。

    「老公，三年了，唯唯在那边过的好吗？有没有吃到想吃的东西？有没有交到朋友？还是她已经去到新家人的身边了？」

    「当然。」爸爸搂着妈妈，让她倚靠着自己，「唯唯现在一定很幸福，我们也要好好生活，不能让唯唯操心。」

    对啊，我很幸福，所以别哭了。

    妈妈破涕为笑，「她总是像个小管家婆呢。」

    什么意思嘛！我嘟着嘴，我不就稍微有一点点点囉嗦吗。

    每次我都会唸叨他们，不可以熬夜照顾我，要按时吃饭，有心事不能放在心里。

    「知道知道，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，会照顾自己。」他们总是这么回覆我。

    毕竟有我一个累赘已经够折腾了，万一又倒了一个怎么办，我会愧疚到爆的。

    不过我也是深知自己能走到哪里，所以希望他们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。

    很神奇的是，仪器都无法准确判断我还剩多少日子，我却每天都在倒数，而且想说还说不出来。

    对了，「礼恩姊姊，我哥哥呢？」

    「我查一下。」

    「怎么查？」

    「这样。」她化成虚影，快速闪动，不到五秒：「他在公园，跟??一个女孩。」

    「什么！」难过的情绪挥散，「他交女朋友了？」

    「??是。」

    「好啊，我不在的日子过的挺逍遥的嘛，我们可以直接过去吗？」

    「可以。」

 04哥哥

    场景咻一下的来到了公园。

    我最喜欢这个公园内地方，就是靠近凉亭的鞦韆，漆着我最喜欢的粉色，摇盪时铁鍊还会发出唧唧的声音。

    「礼恩姊姊，我先带你去看我很喜欢的地方，你一定也会喜欢的！」其实只是我自己怀念，但如此童心的一面，我不好意思展露出来。

    园里有很多人，有刚放学的学生、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、闹腾的小孩，还有很多成双成对的夫妻、情侣，当然少不了小狗小猫，大家都很快乐，如同这个公园的名字一样——「温柔公园」。

    种满花的花圃正好到了百花齐放的季节，香气四溢，大树也自信满满地展露自己的茂密，偶尔有鸟儿驻足休憩，植物与昆虫和谐地相处。

    一样没有选择用瞬移或者穿物的能力，我慢慢的走，像无数次来这里时那样，享受芬多精。

    约莫十分鐘，已经看到了凉亭，也看到了鞦韆，而上头竟然坐着一个人，那个背影我再熟悉不过了，如果可以，我真的想一巴掌呼过去。

    「那是你哥哥对吧？」

    「对，简澈，不是清澈的澈，是混浊的澈！」

    欸？哥哥旁边的女孩，难道就是??嫂子！

    「阿澈，我给你买水了。」声音很温柔，女孩留着棕色的大波浪长发，举手投足尽是藏不住的优雅。

    「好漂亮??」我忍不住惊叹，「我哥是怎么诱骗人家的??」

    礼恩姊姊疑惑，「你哥哥也长的不差啊。」她停顿了一下，然后快闪两秒，接着道：「简澈，资料显示如下——简澈的成绩是稳定在班级前十，体育方面更是出彩，大学读是休间与运动管理，各方面条件都算不错。」

    「知人知面不知心吶，八成是强迫！」

    难怪他时不时就对着手机傻笑，还瞒着我！

    心凉！太失望了！

    「谢谢你啊小溪。」哥哥接过水，「我再坐一下。」他有点出神，连盖子都没有拧开。

    「你很爱你妹妹呢，三年了，每天都来。」

    「还有点不习惯没有她吵吵闹闹的日子。」哥哥看着旁边，「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鞦韆，还粉色的，难看死了，旁边那个蓝色不是更好看吗？」

    「嫌难看你还坐。」

    「小溪，跟你说一件事，其实在我妹刚出生的时候我很不爽，因为身体不好，爸妈的心思就全放在她身上了，她第一次病危的时候是在三岁，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医院，也是在那时我才第一次见到她，她带着氧气罩，小小的一团插满了管子，那么努力的想要活着，我就在想，我每天埋怨着不公平，那命运也不曾善待过她啊，我这个哥哥当得很可真够糟糕的。」

    「后来，你就很黏着你妹妹了对吗？」那个叫小溪的女孩，将手放在哥哥的头发上，轻轻的抚摸，像是种安慰，「虽然我没有见过唯唯，但一定是一个很可爱活泼的女孩子吧。」

    「是啊，我天天和她吵和她闹，就是想多听听她的声音。」哥哥小幅度的微笑着，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，「我总是说爸妈对她太宠溺，其实最纵容她的人还是我。」

    嗯，就像哥哥说的，虽然我们没有一天不吵架，但他很疼我，当我坐在轮椅上被人嘲笑，他会捡石头扔过去；当我靠在路边呕吐遭人嫌弃，他会替我擦拭嘴角；当我馋了想喝奶茶，他会偷偷买回来让我酌一口，我们总是在吵架，他总是让着我，他很无奈，却又珍惜。

    我懂他的付出，他懂我的装傻。

    我们都在努力着，努力面对死亡，努力面对离别，努力面对可能发生的一切。

    「简浊，你要幸福呀，不然就对不起我这个貌美如花的妹妹了。」

    本来还以为，没有我，家人的日子会很快活，结果是我想错了。因为他们爱我，才会尽可能的救我；因为他们爱我，才会倾尽全力保护我。

    只有我，放弃了我自己。

 05感觉

    可能大家都认为，人在没有意识时的状态下，对外在是毫无感知的。

    然而并不是的。

    「把握最后的机会吧。」这是医生的声音，他叹了一口气，「有什么话想说的就全部说出来，或许??她能听见。」

    纵使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，看淡了生离死别，在这一刻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惋惜。

    对啊，我听得见，还能感觉到妈妈的手掌握着我的暖和，病房的灯光是白色的我也都知道呢。

    「唯唯，对不起，妈妈给你生了一个不健康的身体。」妈妈似乎埋首在我的手背，声音闷闷的，「就算花光积蓄、倾家荡產，甚至去卖血，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，你经常问我生日的第三个愿望许了什么，其实每年都是希望能用自己的寿命换回你的，虽然成真的机率微乎其微，但我仍想试试。」她呼了口气，「那今年，妈妈希望你还能来当我们家的孩子，好吗？」

    「唯唯，我是爸爸。」爸爸厚实低沉的嗓音很好辨认，「爸爸这辈子没什么追求，就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快快乐乐的，抱歉我们还是没能保护你到最后，我们爱你，很爱很爱你。」

    「简唯，我是简澈，你帅到逆天的亲哥，你的简浊。」哥哥的声音在发抖，他强撑着让自己不哭，「耳根子清净了，但??但我不习惯，拜託你一件事。」他用手抹了一把鼻涕，「有空的话，就来我的梦里和我吵吵架行吗？求求你了??」

    他们轮流说着，而我能接收到的实在有限，只知道他们捨不得我，不想我离开。

    隔壁病房似乎也正面临生离死别，哭泣的声音碎了满地，眼泪咸湿的味道瀰漫着整间医院。

    在失去意识之前，我听到了仪器的嗶嗶声，那是生命跡象停止的意思。

    医生和护士退出病房，只留我们一家人。

    虽然我无法动弹、说话、睁眼，但所有感官却被无限放大，毛细孔清楚的感受到空气中的小尘划过；听觉来到最大限度，连地下室刚驶出的车子有几辆都知道；嗅觉在此刻绝对是这辈子最敏锐的时候，我闻到二楼的產妇破了氧水；还有我的家人们，他们热腾滚烫的泪，一滴一滴落在我露在棉被外的手臂。

    但我很快乐，很抱歉说出这种话，终于解脱了，我不后悔自我放弃，因为真的真的太累了。

    儘管如此，我还是想亲口和你们说：「我爱你们。」

   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有家人的陪伴，我此生无憾。